淒風苦雨凜冽冬日-憶慈父,心酸楚,悽惻惻
父親辭世迄今六年餘,依稀彷彿那一幕八十多歲老父倚立三樓住家陽臺處,側臉向外目送愛女走返夫家直至路尾盡頭的鮮明情景總不斷浮現腦海中,令人有點禁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心裡頓時湧升一陣椎心酸楚,難過情狀實難以言諭!
從小父親總是如此疼愛我,老人家平日粗茶淡飯,自奉甚儉.但即使我已嫁為人婦成為人母,老爸總是在我每週六返永和娘家陪伴探望當日,一大早親自至市場買了鮭魚塊及板豆腐悶煮一鍋或是現切滷味拼盤…等豐盛美味菜餚,然後備盤裝盛上桌,等候中午與愛女一同用餐,餐間老爸總不斷為我夾菜,儘管已吃的胃脹如鼓,還是以慈愛語氣,叫我多吃些..自我出嫁後,家中愈發冷清寂寥,老爸老來以八十多歲高齡不僅無法享有晚年含飴弄孫快樂時光,且還得隻身照顧罹患重度憂鬱症而臥床多年生活無法自理母親,相當辛苦!
爾後在父親日益老邁,體力大幅消退下,再也難以肩負起日夜辛勤照護母親責任,終於獲的同意將母親送往安養中心接受專人照護,並將老父請回夫家就近照顧.或許易地而居,終究有寄人籬下疏離不適應感,只見白日我上班時候,老爸終日只能於屋中各樓層活動空間來回踱步走動,或者枯坐電視機前看著乏味無趣節目,偶而勉強自己動身至鄰近公園兜幾圈,也是不到半小時便感無趣回家了,當然與公婆不熟,自然也無話題可談.還好我下班後晚餐時能與其共餐閒聊,否則必適應不良,強求返回永和老家!
95年4月臥床癱病經年母親禁不起病魔纏身,撒手西歸!雖極力將母病故惡耗強力封鎖,或許夫妻間長年深化感情存在,他老人家似乎心靈有感,約略暗知!那段日子也不吵要求我們帶他去安養中心探望媽媽,只是人顯得更加沉默蕭索,若不是主動尋找話題與他聊天,可是幾乎一臉木然無言終日 ,回想若不是他老人家身體狀況日益惡化至我難以隻身照護且迫於現實無奈下怎忍心將其送往安養機構尋求專門照護!
對老父至今總深懷一份歉疚自責感,自結婚嫁入夫家生兒育女後,便也與另一半肩負養家活口任務,身為獨生女,在無其他兄長姐妹分攤協助下,當父親逐漸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後,尤其因其高齡醫療院所不敢動刀解決長年攝護線泌尿系統疾病,如此正如宣告老人家日後長期需與尿袋為伍,顯然老人家飽受打擊,感到顏面盡失尊嚴受辱,而吊尿袋不適感,讓老人家總趁白天我們上班不備之際自行強拔尿管,造成尿袋一片怵目驚心的鮮紅.為恐老人家動輒拔管造成尿道撕烈傷受感染,更怕失血嚴重,危及性命危險.再因或許父親感到自我排洩控制能力喪失(需包成人紙尿包),老人家竟然消極自我放棄並開始全天長躺臥床日子,食慾也逐日消減,直到勸食無效,強以人力餵食也堅拒張口,才在萬般無奈下,痛下決心送爸爸至原先母親住過安養中心入住接受專人看護.
猶記送爸爸至安養中心入住前日中午,爸爸仰躺在床小寐午睡,當下我只能背對老人家按捺住感傷激動情緒一邊收拾打理他個人衣物行李,一邊卻又飽受內在良心譴責陷入極度揪結難熬,如此萬般不捨卻又無奈,淚珠兒不斷氾溢滾落,有如萬箭穿心般傷痛難過,紛亂複雜心緒如此不盡翻攪,當晚隨著時間無聲滴答倒數計時開始,更是陣陣莫名恐慌懼駭襲擊我心,不孝罪惡感頓時揚起,天人交戰時刻令我陷入極端揪結情緒中,整晚徹夜輾轉難眠!
翌日還是一如往常半哄半騙似將爸帶往養老院稱是探望母親,然在離去前,我卻只能強忍悲傷,語帶哽咽請爸住在此由專人貼近照護並將他帶至院方為他整理完妥床位!
此刻老父卻是一臉出奇平靜,只是如孩子般口中嚷嚷不願!經過我不斷勸服終於噤口不再發一語!最後幫他將行李箱中衣物逐批放入個人衣物層櫃中!最後在老父沉靜無言默視中,我還是強忍心中不捨毅然決然與夫婿離去,此時眼框熱脹眼淚如串珠般激湧滾落,視線為淚水漫溢而模糊成片!幾乎是泣不成聲,腳步踉蹌難行,可謂舉步維艱,悲傷到達難以自抑地步!
自此雖然每週都會攜帶一雙兒女前往探望老父,但發現父親面容幾乎是毫無任何表情,並非失智呆滯木然,而是對不久人生已無期待,心情一如槁木死灰,隨著歲月流轉日日老去,靜待死神召喚!
父親戎馬倥傯半生,年輕時一腔愛國情操投筆從戎,想像當時馳騁疆場勃然英姿何等豪氣干雲,既使來臺改換公職,亦是兢兢業業,不敢愧對國家!就是這般剛正不阿操守令人稱揚,而愛家顧家好男人形像,更是讓母親那些婚姻不美滿姐妹們流露欽羨眼光呢!
只是一個看似美滿幸福模範家庭,在海峽兩岸開放探親逐步鬆綁下,衍生金錢財產問題不斷,父母間大小爭執吵鬧自此未休,夫妻倆互信基礎徹底崩解,猜忌不安種子已在母親心中落地深根,倆人隨後形同陌生人 !而我夾處其間望著母親無助憤恨眼神及父親毫不示弱堅決態勢,隱然不祥預兆,這個家已處岌岌傾頹險況,隨時面臨分崩離析訇然解體末途!
果不其然,母親開始以消極自我毀滅手段,藥物自殺或割腕或絕食交相上陣,在我三十出頭時,便終日靜臥再也未曾離床!父親依然負起道德義務不離不棄,最後在她萬念俱灰下,長年臥床不動身軀終於退化,雙腿也因長年不變靠攏姿態,不僅委縮變形且難以強力分開!數年來我與老父也只能靜觀眼底,卻也無力多言勸說,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身形逐日退化,隨著老父高齡身軀日益孱弱,再也無力肩負照顧之責,只好忍痛將母親送往安養院,然後那麼一天意外駭人電話聲響起,獲知母親自此雙眼闔閉,徹底放下身體病痛及深埋不吐怨恨,了無掛礙,魂歸西天嘞!
原本我是個情感豐沛,情緒易於激動落淚性情中人.這些年來,感嘆無力照顧父母且在無計可施被迫下,先後讓倆老入安養院終其餘年,偶在岑靜深夜裏,內心不斷遭受自我道德譴責,深感罪孽深重!
二年內父母相繼亡故,著實給我極重震撼打擊!此外也讓我驚覺到[天下沒有不散筵席],深愛你的父母終有因日益衰老病痛而離去一天,從95年96年父母相繼離世,直至2013年初公公也因不敵癌魔侵襲,於過年前嚥氣永別!而今對[死亡]也較能淡然面對之,不僅冷然相應也不再呼天搶地痛哭,[深沉透骨哀痛]其實是無淚可滴,只是暗埋心中默然承受!只能靜待時間療癒!
嗨!長訏嘆盡!南柯一夢,回首看似精采或慘痛人生,不管曾是如何燦爛輝煌或是悲情苦澀,走到人生終點,在燈枯油盡時刻終化為齎粉塵煙!只留予親人晚輩無盡回憶與椎心思念!
未來的我也循父母之途而去,我的孩子將追逐個人夢想,遠走他鄉高飛展翅而去,而我與伴侶逐漸沉沉老去,終歸一方先行死亡.餘留在世者只能一人獨自暗銜悲傷,忍受孤寂無情啃噬,難道這就是你我未來將面臨悲苦悽清晚景餘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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